PartⅠ

Part Ⅱ

纽特抱着孱弱的莉塔，幻影移形到了魔法部附近的医院，平常他对待工作人员总是亲切，有礼貌的，但此刻他把担心意味着受两次哭的哲学统统抛诸脑后，他只有一个迫切的愿望—让莉塔接受治疗，保证她没有生命危险，于是他用命令的口吻让前台的女士安排治疗师给她疗伤。可那位女士丝毫没被他震慑到，她指了指楼上，慢条斯理地吐出话语，叫他上二楼到最左边，那里有医师会给她诊断，话音刚落就继续埋头，整理一摞摞的文件。

该死。纽特在心里咒骂一声，对方漫不经心的态度使他越发心急如焚。他做了个深呼吸，决定不再生无谓的气，调整了下手臂的位置，把昏迷过去的莉塔紧紧箍在怀中，深怕一不小心把她摔在地上。

纽特走进电梯，几秒后叮的一声提醒他到了指定的楼层，他一边迈向最左的房间一边看了看怀中的人儿。她双眼紧闭，晕厥中的她脸依旧紧绷着，他渴望能抚慰她的疼痛，抹平她眉间的颦蹙。她的嘴唇没有一丝血色，像发条坏掉的木偶不停地翕动，她在呢喃着什么，看上去像是在梦呓，他听不清楚，他想把她唤醒，让她免于梦魇的折磨，就像十几年前一样。那时每当莉塔有心事，他总是让她把头埋在自己的颈窝里，给予无声的慰藉。

木质的走廊仿佛被施了咒语，变成一团粘胶，他轻快的脚步踩在上面无比沉重，幽幽的宁静让时间显得滞怠，好像怎么也到不了尽头。他机械地迈着步子，最终走到了另一头推门而入。他简短又急促地交代了几句，嘱咐治疗师一定要仔细检查莉塔的伤势。年轻的治疗师拿出魔杖，朝躺在床上的莉塔施了几个例行检查的魔咒，咒语拂过她的全身，残留的光芒倾洒在她的鼻尖，落在她白如雾霭的嘴唇上，她看上去就像是陪伴梅林长眠于湖中的那位女巫。

”她没有生命危险，但是—，”治疗师迟疑了一刻，”她受了很严重的伤，表面看不出来，但是她的心肺受损，有疲劳过度，营养不良的迹象。我会尽力修复她的内伤，但是她一定要好好休息，这对她生理机能的恢复很重要。”

什么？她的伤表面看不出来？ 纽特惊得瞪大了双眼。但敏锐的直觉让他缓了半秒就想出了答案。她的脑海里只有一 个名字：格林德沃。只有他能让一个人身负重伤却不留痕迹，也只有他喜欢折磨自己的手下，满足地看他们做无谓的困兽之斗，一点点被痛苦与绝望蚕食。

”好了，我明白了。”半晌他才从紧闭的牙槽吐出这句话，双手握拳，指甲嵌入掌心让他感到生疼，像是被发脾气的皮克特用触须猛地扎了一下

”我可以在这里陪她吗。”纽特说道，突然之间感到疲惫不堪，愤怒也在消耗他的体力。

”可以。”治疗师向他投去理解的目光，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他的请求。

检查完毕后治疗师把莉塔安排在了最左边的空房，每天都会来一趟给她进行治疗，还嘱咐纽特等她醒来要给她喝魔药，补充养分。照顾莉塔期间，他仿佛是站在了时钟的中央，指针从他眼前一格一格走过，却数不清转过了几日，只有洒进房间的阳光提醒着他昼夜交替。望着病床上那个娇小的身躯，每流逝一秒，他的担忧就多一分，只盼望她能快点醒来。

其实算起来才过了短短两日，但外界的世界仿佛与他切断了联系好久，他不知道此刻巴黎街头是否硝烟弥漫，又是否归于风驰电掣后的宁静，他听不见纷扰的噪音，也不想起身走出这一小片空间，在这里只有他和莉塔。

但纵然如此，他依旧知道自己不是荒原上的一匹孤狼，他不是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，他参与了一场战斗，和她的爱人—蒂娜一起对抗俯瞰众生，喷发出如岩浆般灼热火球的龙，而此时的静谧只是指针在呼吸间隙暂停了一下，他会马上被魔法部召唤对付另一只生物，或是履行巫师的职责，与格林德沃的走狗做殊死搏斗。

蒂娜，他不知道她现在怎样了，他知道她全身上下没受任何伤，虽然她总是与死神擦肩而过，她也为此担心，渴望保护她，就像他保护箱子里的生物一样，可纽特知道，她是一头勇敢的狮子，一只流光溢彩，展翅高飞的雷鸟，她总能化险为夷，躲开猎人的追捕。但他也同样知道在他誓死拯救莉塔之时，他从她那双巧克力眸子里读出了伤心，还有—一丝嫉妒。可是—莉塔需要他，只有他会关心她的安危，其他人对她这个格林德沃信徒无论是死是活，都不会皱一下眉头。

他觉得自己是个不称职的男朋友，他应该跑到蒂娜的公寓或是魔法部，去关心她，询问她的安好，在她额头落下一吻。但现在躺在病床上，虚弱的莉塔更需要他的陪伴，所以他不能离开半步。

他不由自主地望向床的另一头，八月的骄阳即使拉上了窗帘，也能从夹缝中溜进来，正好照耀在他心脏的位置，也照亮了他内心深处的一个角落，就像有人拉开了图书馆的幕布，一簇光芒打在最隐蔽，被遗忘的一本书上，告诉他，他的心中那本不愿翻开的藏书一直在哪儿。他以为自己已经抛开这段沉痛的过去了，他以为关于莉塔，霍格沃玆，曾经的沧海，年少的自己，这些都是过去的故事了。他开始了新的篇章，不是吗？可是从见到她的那一刻开始，封面上的锁就一点点扭转，最后砰的一声砸在地上，堆积如山的灰尘扬起，告诉他把它埋得有多深。接着他一双迟疑的手覆上封皮，不知怎的，他想去再次触碰这段往事，可恍惚间一声呜咽将他从沉思中惊醒，他连忙将其阖上。

莉塔醒了！他把视线转向她，她在病床上辗转了一会，睁开眼睛，黑色眸子如纽约下街区的一条漆黑小巷，死气沉沉，深不可测。她撑着颤抖的手臂，他注意到她的手腕纤细得仿佛能一折就断，纽特急忙起身，把枕头放在床头，扶着她的背帮她坐起来，莉塔缓慢地直起腰，好似在挣脱绑在身上的枷锁，最终她终于坐起了身，背靠枕头。

沉默降临到房间里，他们都没说一句话，只是定定地凝视着彼此，他觉得他应该先开口。

”莉塔。”这是十几年来第一次面对着她，称呼她的名字。两个音节打在他耳膜上，听上去那么生疏。

”纽特。”她嗫嚅道。他没想过他此生还能听到莉塔叫他的名字。

”发生了什么？这十几年来？你为什么……为什么骑在龙背上时，像是等待着死亡？你不会这样不重视自己的生命的，”他停顿了下，”这不是我认识的你。”

或许我确实不认识现在的你了，他悲伤地想道，不知道自己对此是否难以接受。

”我……”一行眼泪从莉塔的严重流下，滑落到她的嘴角，”自从你为我顶罪从霍格沃玆开除以后，我每天都在想你。上魔药课时我会看着旁边空荡荡的位置，希望你能站在那里。在家里抚摸鹰头马身有翼兽时，我会回想起你把手覆在我手背上，和我一起说着笑着。霎那间我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块破碎的玻璃碎片，失去了另一半，孤独感让我想嘶吼。当然刚开始我不想承认，谁叫我是个高傲又自大的人呢？说完她苦笑一声，也许是泪水的作用，她说出的每一句都像掺了苦艾酒一样，纽特几乎能与她一同品尝到其中滋味。

他从没想过莉塔也会和他一样，在心中承载着一份无法忘怀的思念。他以为她把他的痕迹从她的人生之书里擦掉了，他以为只有他会把5年的情放在心里，他真像知道她是否会和他一样，想起对方时胸腔就里有一团火灼烧着无法熄灭，时间久了便习惯了它痛苦的存在，不想，也不忍心让其熄灭，。

”你一定是在想我为什么没和你联系。一方面是因为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，我没办法吞下自尊心向你道歉，我告诉自己你是自愿顶罪的，和我无关，我不想承认自己有愧于你。另一方面—”她打了个哆嗦，像是在回忆刚做的噩梦。

这时纽特终于开口了，他擦掉她嘴角的泪滴，让她口中的苦涩减少一分，温柔地说道，”没事的，你现在安全了，没有人会伤害了。”

莉塔微微点头，眼神依旧有些迷离，仿佛干燥空气中的所有水汽都逃到了她的眼睛里。她吸了吸鼻子继续说道，”回到家里，我父母只要看到我一副怅然若失的模样，就狠狠指责我有多么可悲。他们说我把自己搞得这么失魂落魄简直难看。可笑吧，以前他们从来没正眼瞧过我，但偏偏在我最低谷的时侯，他们终于轻蔑地瞥了我一眼，却连句安慰都没有。”她的肩膀耷拉了下来，声音越来越小，纽特凝视了她片刻，恍然大悟。

”他们……去世了。”他小心翼翼地说道，语气却是肯定的。

”是的，他们死了。死在了格林德沃手下。”如果死亡也有声音的话，那么莉塔死寂般的平静便是最好的代名词。

”怎么—”他连忙问道。

她打断，”他们一直都是格林德沃的忠实拥趸。老实说，曾经我也可能成为”疯狂暴虐的莱斯特兰奇”一份子，但是失去你让我开始思考许多事情，我以前从没思考过的。他们听说格林德沃逃到了法国，就想投奔他，帮助他实现政府麻瓜界和魔法界的野心。他们也想拉上我，说'我不能逃避流淌在我血液里的东西，我应该对得起我的姓氏，实现至高无上的荣耀'。我拒绝了，但我父母俩人联手把我用施了黑魔法的绳索绑起来，我……我挣脱不了。”

莉塔突然泣如雨下，手指紧紧攥住床单，依稀可见一道道青色的血管，在微皱的皮肤映衬下如同干涸已久的河流。纽特心疼地拂过她乌黑的发丝，一股没由来的自责揪住了他的心，他明白这不是他的错，可他就是为没能在她身边，把她从父母的魔掌中解救出来而想痛骂自己一顿。这十几年来他虽然孑然一身，但他一直坚持做自己的主人，家人阻止不了他提着装满生物的箱子旅行，可他却对莉塔遭受的来自家族的如鞭子般的折磨一无所知。梅林该死的胡子啊！他情不自禁暗暗咒骂一声。

”他们是怎么死的，告诉我，没事的，说出来会让你好受些。”他给予她鼓励，渴望分享她的痛楚，为她分担失去一切的绝望。

”一次任务。他们失败了，我不知道具体是什么，我没跟着去，我在为格林德沃做生物实验。我仍然记得他们死去的那一刻，我忘不了，格林德沃没有像预期中的大发雷霆，他只是摸了摸他的魔杖，转身，然后两道绿光几乎同时打在他们身上，他们就那样倒下了，我甚至都没来得及反应，然后格林德沃抓住我的衣领让我跪着，把魔杖对准我，施了好几道让我想死的魔咒，还逼我盯着他们放大的瞳孔，威胁我要是几天后在巴黎的行动失败了，我就会像我父母一样。他命令我待在尸体的身边守一夜，我……纽特……”泪水终究冲垮了她，她就像是在一片汪洋中，手臂拍打着水面却越沉越深，在海浪与漩涡面前不堪一击。

愤怒就像是毒角兽灼热的毒液一样，灌注到他的全身快要喷发，只有哭泣的莉塔提醒着他眼前的人需要他柔声细语的慰藉，她心中的恨意已经够强烈，她不需要他再去添一把火，那样只会把他俩都置于火海中，所以他伸出一只手准备擦干她的眼泪—

她一把勾住他的脖子抱住他不松手，接着，吻了他。他没有推开。

那一刻他的大脑既清醒又像坩锅里的药水一样，一团混沌。他知道自己应该推开她，拒绝这个吻，他突然想到了蒂娜，她是他的女朋友，他们是恋人，他怎么能接受来自另一个女人的亲吻，这是对她的不忠与背叛。但是莉塔，她拥有的一切—家人，朋友，生活的意义，她的自尊与骄傲，她眼看着它们从手中一点一点流逝，她的生命力也像沙漏一样不停地抽走，他能狠心拒绝对她来说仅有的一丝安慰吗？这么多年来想必她只有生物作伴，或是在山野丛林里，或是在冰冷的实验台上，然而她终究也是人类，和他一样渴望同类的温暖，他们是如此相像，扮演着局外人的身份，看似漠不关心外界，但实质上期盼着他人的认同与陪伴。他不忍心剥夺这仅有的，微不足道的慰藉。

片刻后，冰凉的触感离开了他的唇瓣，莉塔把头埋在他的颈间，把他抱得更紧了。侧坐着的纽特缓缓伸出手臂，在空气里僵了一秒后拦住了她的腰际，他的视线瞟到了角落里伫立的镜子，那一瞬间他有种错觉，他觉得不仅抱住了莉塔，也像是抱住了自己。他闭上双眼，不再去思索。

之后几天他陪着莉塔，那一小间病房成为了他们共同的栖息地，他们像躲避狂风肆虐的生物一样，在这一片遮风挡雨的屋檐下过着宁静又虚幻的日子。可伴随着莉塔在魔药和治疗师的共同协助下慢慢恢复，纽特如梦如寐的生活终究到了尽头，大脑皮层的清醒意识告诉他现实世界的战事未息，黑巫师仍会抓准时机兴风作浪一番，哪怕心力交瘁，他也要撑开眼皮，尽一个巫师的责任。而且他还有蒂娜，她这几天没来找他。她在生他气吗？还是公务繁忙？理智和直觉告诉他很可能两者都有。

”莉塔，我得离开一下了，把你送到医院时我没向任何傲罗解释，当时太紧迫了。我得向魔法部报告，我会把你的情况向他们详细交代的，别担心，我保证过的，我不会让人伤害你的。”纽特对莉塔说道，握住了她骨肉渐渐丰满的手

”我相信你。去吧”她朝他浅浅一笑，嘴角勾起熟悉的弧度，但现在的她脸上多了几分惆怅，眼睛里的神采少了傲然，多了一些温和。

纽特回了一个微笑，他站起身向门口走去，走到半路莉塔的恳求叫住了他，”别离开我，别这样做。”

他回头望了她一眼，莉塔的眸子里满是依依不舍，泪光闪烁快要溢出眼眶，他觉得她就像是一只摇曳的小舟，在一望无际的海里飘荡，只有他能稳住船筏，引领着她划到岸边。

”我不会的。”他承诺道。这对他来说不是一道选择题，他不能抛下独木难支的她，他不忍心让她失望。

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他走出来房间，走廊上鞋子与地板亲密接触发出的咚咚声与他的心跳声合为一体，他知道自己做了什么，他重新拾起了那本压在心底的书，也许这将改写他与蒂娜的篇章，或许他知道从今以后会与之前他设想的大不相同。

他幻影移形到魔法部，先上楼到部长办公室向他彻底解释了一通，部长瞪他一眼，无声地指责他迟来的报告，然后双手合十，严肃地听着他的陈述，以打量的眼神看着他。

”你能保证她不是格林德沃派来的奸细？她很可能是在说谎，斯卡曼德先生。”部长微微警告他。

”我能向您担保她说的全部都是实话，她身上到处都是肉眼看不到的伤，显然是遭受了极端的折磨，而且一个人的眼神，语气总会不自觉流露出真实感情。作为魔法生物学家，以我对生物习性多年的观察，我能够读出她说的是真心话。”纽特一五一十地分析道，像个做报告的科学家。

”但是她不是”生物”，对吗？”部长戏谑地说道。

纽特刚想反驳他就继续说，语气比之前柔和了些，”无论如何，我会派傲罗向她问话的，我相信我手底下的精英会查出真相的。不过，我暂且信任你的判断力。据现场的傲罗说，你拼了命也要救她，嗯？”最后这句话带着耐人寻味的口吻。

纽特脸颊泛红，他觉得这个话题比较私人，他并不是很乐意向部长这样身份的人坦白，他选择用谨慎的措辞，”我们认识，她是我的—

”好了，好了，你不用向我解释了。总之，既然你是把她救回一条命的人，而且相信她的陈词，那么你也要为她今后的行为负一部分责任，你懂我的意思吗？部长恢复了权威的口吻。

”我明白，先生。”纽特叹了口气，一下子不管是自己还是他人，都把莉塔交给了他自己，他希望自己担得起这份责任。

他最后向部长颔首，退出了他的办公室，安心地吐了口气。与魔法部的交代搞定了，他现在要做的只有一件事—去找蒂娜，他已经够不称职了，他不能让他们的感情出现裂痕，此刻他们最需要的就是互相扶持。和她成为恋人一开始，他就发过誓要与她同甘共苦，没有隐瞒，哪怕其中一方遇到风浪，折断了船桨和桅杆，另一方也会帮助其航行到彼岸。

他想念她，他发现自己猝然间无比想念蒂娜，他渴望见到她，让那双棕眸里热可可般的温暖包围住他疲乏的心，让她柔软的唇吻去他的沉痛，让她发丝间的清香驱散他的忧心，也让他给予她一个阔别多日后的拥抱，让她知道他并没忘记她，让她知道自己不是孤独的。

怀揣着这样的渴求，他无意识中加快了步伐，几乎跑到了电梯里，重重按下楼层，电梯门一开就健步如飞地朝蒂娜的办公室迈去。一到门口他发现门是开的便喜出望外，于是没敲门就走了进去，看到蒂娜正低头用羽毛笔在羊皮纸上写着什么。他瞬间感到轻松，心中各种搅乱心绪的念头都马上噤声，只有她对他有如此魔力。

感觉到有人来，蒂娜停下手中的笔，蓦然抬头与纽特对视。她定定地凝视了他几秒，他惊讶地发现她的眼中没有甜蜜的热巧克力，只有临界于冰点的冷意，她的嘴唇僵成一条直线，像是紧绷的钢丝，接着她从头到脚扫视了他一遍，纽特从没觉得蒂娜看着他时有这么不自在。他下意识打量了下自己：他的鞋子粘满了泥土，外套上笼罩了一层扬尘，马甲扣子松开了，里面的白衬衫皱巴巴的，还染了一块黑色的污渍。

他顿时感到窘迫，情不自禁脸红了起来。他挠了挠后颈的乱发，羞赧地说，”对不起，蒂娜，我这几天都没来探望你。我不会为自己找借口。我……我在医院陪伴莉塔，她—她受了很严重的伤，我只能寸步不离地守着她。我很抱歉。”

”我知道。”蒂娜以比他想象的要快得多的速度答道，在食指与中指间转动着羽毛笔，又咬了咬下嘴唇。

”你知道？你……去过医院了？”纽特惊地瞪大了双眼，突然之间紧张了起来。蒂娜去过医院了？他竟然不知道！？他真是做梦做得太深了，他应该把自己拍醒的。

”是的，你两天都没和我联系，我本来不打算找你，但我忍不住想知道你怎么样了，还有—莉塔，我想知道你和莉塔。”说到莉塔时，他能感觉到蒂娜的语气故意加重了些，而且还一边盯着他的眼睛，仿佛看透了他所有心思。比奎妮对他摄神取念时还要让他感到暴露无遗。

”她吻了你，你没有推开。”蒂娜异常平静地说，仿佛是在讲一个遥远的故事，可纽特敏锐地察觉到了她声音里细微的波动。她在克制自己，是眼泪吗？他知道蒂娜爱哭。

纽特的心砰砰作响。羞愧和自责像角坨兽的触须将他缠得喘不过气来，他焦急地试图解释，”我……她当时崩溃了。格林德沃亲手处死了她的父母，让她骑着龙在巴黎肆虐。而且她是被逼的，她父母囚禁了她，带着她投奔格林德沃。我只是—不忍心拒绝她，我只想给她一丝安慰，我没回吻她，我发誓。”

”但是你应该推开她！你应该拒绝！因为你已经和另外一个女孩成为恋人了，你就应该和她保持距离！”蒂娜把笔砸在桌子上，羽毛笔咔地折断了，甩到了桌角，她没在意。接着猛地站起身，踱步到他面前，泪水在眼眶里迟疑地打转却没有落下。

”但是，蒂娜，你得理解我，我真的没有其他的想法，我只是不想看着她一个人孤零零地承受家破人亡的打击。你也遭受过失去亲人的痛苦，你父母早逝，你应该能理解她的。”最后一句话刚一出口他就后悔了，他在心里把自己咒骂了十遍不止。他怎么能揭开蒂娜最深的伤疤，站在道德高地指责她呢？难道他没做错吗？他确实不应该接受其他女人的吻，不管处于什么性质。他觉得自己真该死。

听到这话蒂娜像是被比利威格虫蜇了一下，身子颤抖了一秒，她难以置信地瞪着纽特，仿佛是在说“你居然说这种话！”，纽特看到了她眼中的愤怒与失望，愧疚感压得他低下了头，随即充满歉意地说，”我很抱歉，我不应该提起你父母的死的，我太混蛋了。我错了，你说的没错，我不应该没有界限，原谅我吧，求你了。”纽特觉得自己越解释越说不清楚，看着蒂娜如此心碎，他不知道怎样才会让她相信他。

蒂娜一时没回答，她抱住双臂低下头，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了几次，气氛安静地让他感到窒息，渴望呼吸到新鲜空气。

接着蒂娜抽了抽鼻子和纽特对视，郑重地说道，”她失去了亲人，无家可归，这我知道。她需要你的帮助，这我也能理解，我不会阻止你，甚至还可以和你一起帮助她，但是—”她顿了顿，我是你的女朋友，你应该考虑我的感受，我做不到看着你和她亲密不间。如果下次她还想吻你，你应该坚决地拒绝她，告诉她这不合时宜。”

纽特急忙点点头，”是，我会和她保持朋友间的距离的，我不会再心软的，对不起。”语毕他拥住蒂娜，把头放在她的颈间，他从来的路上就想念着她，渴望她温暖的体温，现在他感到如释重负。

”你还爱着她吗？哪怕只有一点。告诉我。”蒂娜咕哝道，没有回以他拥抱。

他愣了一会，松开怀抱，捧起她的脸颊，”你为什么会这么想？”他想他知道其中的原因，见到莉塔后他发现自己确实没有完全迈过这个坎，但这并不代表他还爱着她，对吗。这种感情不是爱，他告诉自己。

”你救她的时候对她说跳到你的怀里，我从没听过你用如此焦急的语气说话，哪怕在死刑室也没有，还有，你温柔地捧着她的脸，整理她的头发，看上去就像是对待爱人一样，我很难不这么想。

”当时情况太危急了，我十几年没见她，一下子看到她像是被摄魂怪吸走了灵魂一样，我……我太惊恐了。至于后来，我就是像困在了无法逃离的梦一样，只想着她不能死。这并不意味着我爱她，我就是—

”但是你得承认你没有忘记她，你心里依旧装着她，无论以何种形式。她的到来也会改变我们的生活。”蒂娜悲伤地说道，她望着他蓝绿色的眸子，像是在探究湖底深处埋藏的所有情愫。

”我需要时间，我需要理清我的思绪，给我时间，蒂娜，我会放下她的。你要相信我，我爱的是你。我不会对你说谎。我说过要和你展开新的篇章，我是完完全全真心实意的。”他剖开了自己的心，渴望把所有感情都倾注在蒂娜身上。

蒂娜犹豫地凝视着他，最后叹了口气，以沉默的拥抱代替回答，他欣慰地再次将她一揽入怀。这跌宕起伏的几天让他们都身心俱疲，此时此刻，一个无声的拥抱是最好的提神药。他们就这样静静伫立着，然后纽特覆上她红润的嘴唇，挑逗似地轻咬她的下唇，蒂娜加重了抱在他腰际的力道，热切地回应着这个吻。

他横抱起蒂娜，把她放在桌子上，施了个隔音咒，把魔杖扔在沙发上，沙哑地呢喃道，”蒂娜。”

”纽特。”这声回应便足够。

数日来的疑虑和忧心让蒂娜轻声的回应带走，他的心中像是有一只白鸽在翱翔，对未来充满了希望与期许。